凌晨三点的便利店,我盯着收银台后闪烁的电子价签,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敲出焦躁的节奏。那个曾经标着25元的红色烟盒,此刻正傲慢地显示着48元——这包陪伴我十五年的老朋友,如今像被注射了膨胀剂的怪物,张着血盆大口吞噬我最后的尊严。

当我的月薪在五年间像被焊死的铁门般纹丝不动时,香烟价格却如同脱缰的野马,在物价局的批文上踩出嚣张的蹄印。去年还觉得25元档位是奢侈品的,如今已沦为工薪阶层的口粮烟。更荒诞的是,便利店老板老张递烟时总爱补刀:「这涨价可比存定期划算,您就当投资肺活量了?」

我的记账本成了黑色幽默剧场:每月硬性支出栏里,「尼古丁税」赫然与水电费并列。当一包香烟的价格抵得上两斤排骨,当每天点烟时都像在烧真钞,连打火机窜起的火苗都带着央行印钞机的油墨味。

我也曾信誓旦旦要戒,可现实总比烟瘾更魔幻。办公室小李的电子烟被物业列入「消防隐患」,就连尼古丁贴片都披上了「轻奢保健品」的外衣。更讽刺的是,当我真的咬牙三天不碰香烟,却在谈判桌上把客户名片撕成了烟丝状——这哪里是戒烟?分明是戒掉二十年形成的生存本能。

那些专家在电视里侃侃而谈「价格杠杆理论」时,大概没闻过城中村出租屋里,六个烟民分抽一根烟的酸楚。我们这种被圈养在流水线和房贷之间的社畜,连焦虑都是论斤批发的,现在连最廉价的镇静剂都要论克计价。

如今买烟竟有了购置奢侈品的仪式感:扫码支付前要深呼吸,拆封时像在开盲盒,连烟灰都不敢随意弹落——毕竟每克灰烬都值两毛钱。某些清晨我会恍惚觉得,自己吸进肺里的不是尼古丁,而是印着税字钢印的钞票。

更绝的是涨价总爱披着道德外衣。「为了您的健康」,这话从烟盒上印花交税的警告语里渗出来,活像刽子手套着白手套收砍头费。若真关心国民健康,怎么不见健身房年卡降价?怎么沙拉轻食永远比炸鸡贵三倍?说到底,我们不过是在为「呼吸自由」缴纳新型人头税。

今晚我又站在阳台上,看着指尖明灭的火星。对面写字楼的霓虹灯在烟雾中扭曲成「吸烟有害健康」的标语,楼下便利店的新价签正在午夜准时刷新。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学抽烟时,那个少年以为自己点燃的是叛逆,如今才明白,我们不过是在给时代的焚化炉添柴。

当一包香烟的价格超过法定时薪时,这个社会到底在烧掉什么?或许某天,我们终将发现自己在卷烟纸里卷进的不是烟丝,而是一截截被通胀啃食殆尽的生命标价签。